多放了一撮盐
城西小学 王绿明
父亲和母亲吵嘴了,这在他们相敬如宾几十年的日子里是不曾有的。
母亲说,忙里忙外一整天,弄个菜还嫌这嫌那,有本事你来做啊。
父亲说,不就说了句“多放了一撮盐”嘛。
话虽不多,可此后,父亲和母亲就形同陌路了,尽管他们仍同进一个房间,仍共用一个床铺,但是他们之间,谁与谁都没有太多的言语。问母亲,父亲什么时候睡下的,母亲说不知道;问父亲,母亲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也说不知道。
母亲心情不好,怕是到更年期了吧?妻子这样说,于是很小心地为母亲买来了“静心”,而且告诉她,这是父亲的意思;我们也不止一次地暗示母亲,我们的父亲有多么多么地在乎她。母亲却冷冷地说,少在我面前唱戏。
碰了几回钉子,我们的心也冷了。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日子这么死水般地过着。看起来这个家似乎什么都没变。父亲依旧每天早出晚归,他的衣服依旧和原来一样整洁,他的鞋子依旧是那样一尘不染,鞋帮上的小孔里的鞋带永远是那么松紧有序,一向邋遢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为此忧虑过。母亲依旧每天做饭洗衣,她依旧能很顺利地从门背后的竹筒里掏出零钱来。但是,家却又是真真切切地变了。母亲和父亲一直没有再言语,和我们的话语也渐渐稀罕起来了。
我以为,从此,父亲和母亲的生活就要这么平淡而枯燥下去,直到叶落归根了;我以为家的日子此后就会永远笼罩在沉默之中——如果不是三个月后,父亲摔折了腿,对于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或许,我们永远不会懂。
父亲是去帮舅舅建造房屋的时候摔折了腿的,母亲得知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医院了。从此,父亲和母亲的生活就和病房联系在了一起。在病房的20多天里,是父亲和母亲最为相爱的日子。我们去探望父亲的时候,总是看见母亲红肿的眼睛和缺少睡眠而苍老的脸。于心不忍时,我们提出要代替母亲照顾父亲。每每这时,母亲总说,你们年轻人做事我哪能放心,重手重脚的,你父亲哪受得了你们折腾?父亲也说,你母亲照顾过我这么半辈子也惯了,再说,我吃东西很挑,就中意你母亲做的。我们不忍心再跟母亲争夺照顾父亲的权利,就由着他们自己的意思去了。
日子还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像水,却不再是死水。在以后去探望父亲的日子里,我们总能看见父亲的脸一天比一天红润起来,看见母亲的身子一天一天憔悴下去,而且我们总是不止一次地听见母亲责怪舅舅的话语:“也不想想,这么大年纪,还让他上三层。”
父亲的病好得很快,在他快出院的时候我们去看他,母亲正在给父亲喝鲫鱼汤。母亲小心得很,端着汤,很郑重的样子。父亲孩子般地小心呷了一口,然后,他皱皱眉头说,好像,多放了一撮盐。
我们愣住了,紧张地盯着母亲。不料,母亲舔了一口,说,嗯,下次提醒我放少些。
我们颇有点儿感到意外。妻子的眼眶润了,她把头枕在我肩膀上,我想起一句话来,于是贴着妻的耳边低语,爱,是人类最美好的语言。
个人简介:
王绿明,男,1976年6月6日生人,19岁开始教师生涯,一直从教于城西小学,喜欢看书写文,上网下棋,还有教书育人。写过小说,小小说,也写过散文,最钟情的还是搞儿童文学,先后发表过《最满意的座位》、《校园故事》、《认识你,认识我》、《毛毛虫日记》、《我们的象棋队》等数篇,最值得怀念的是和9个学生一起写的《可乐和他的新朋友》。
2000—2002年,先后被评为萧山区优秀教练、萧山区第二届教研先进个人、萧山区第九届教坛新秀,杭州市第八届教坛新秀、萧山区第三届优秀教师。
5.心 门
江寺小学 吴瑛娜
人的一生中,曾会穿越多少扇门,谁也数不清,谁还能记得。有的门,一推就开,然而并不轻松能进;有的门,看似沉重,令人生畏,却只轻轻一推,便豁然开朗,柳暗花明。教书快六年了,细细想来,学生的心,却是一扇虚掩的门。
初为人师,踏上讲台,尴尬而羞涩。曾几何时,被顽皮而直率的他们气得掉下了眼泪;也曾经,被他们逗得直不起腰来。和他们一起学,一起玩,我以为,我走进了他们。直至困惑于一名男生的“顽劣”且他的“顽劣”日趋不羁时,我开始发现,我似乎错了。
他不认真上课。他不做作业。他发脾气推翻了桌子。他顶撞了老师。他打了同学……任我怎样说理,怎样教育,怎样和风细雨,怎样义愤填膺,他依然如故。我困惑了,我开始怀疑自己了。那一刻,站在“教师”这个位置上的我是那么苦恼无奈。
我终于明白,我仅仅只是“走近”了他们而并非“走进”。我该如何让他打开心门呢?或许,我就此放弃?
在他又一次逃学之后,我骑上单车,辗转来到他家。在门口,我呆住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啊:蜷居于高楼下的一间独屋;被烟熏黑了的墙壁班驳不堪,露出了红色的砖角;推开门,屋内暗淡陈旧……
走出他家,我的心情很沉重:早逝的父亲,外出打工的母亲,年迈而多病的祖父母……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像其他的花儿一样健康而美丽地绽放。
我不再和风细雨,不在义愤填膺,甚至不再说理教育。吃饭时,我让他坐在身边,与他交换着吃菜;下课了,我要他帮我擦黑板,写课题;放学了,我指点他先理解课文,并在第二天试着请他回答;我还让他教我打弹珠,捉泥鳅……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想让他在生活中感受与人交往的快乐,只想让他学会信任,打开心门。这一回,倒是他显得羞涩不安,不知所措了。
仍然还继续过几次“冲突”。当他管不住自己时,当他需要发泄时,他依然“不羁”。一次体育课上,他又顶撞了老师,还动手推了一个同学。我火了,大声叫他的名字,让他自我反省。他咬着牙,一口气沿着操场跑了十几圈。跑完后,他哭了,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现在他已高中在读,听说成绩并不出众,然而为人正直、大气,我颇感安慰。
古人云:“门虽设而常关”。陶渊明远离官场,推开了田园之门,故种豆南山,采菊东篱,开始了新的生活。只要故人具鸡黍,便欣然前往,把酒话桑麻。如今,我们常感叹人心叵测,那是我们自己给心设了篱笆,装了心门,不肯轻易敞怀。
孩子的心,是一道虚掩的门,渴望有人开启,渴望——共鸣。
虚掩的心门,付出真诚,门自然开。
吴瑛娜,98年大专毕业。工作近六年,亦常感叹教师工作是一项苦差使,然而苦中有乐。我想,若能真正以平等平和的目光去看孩子,也许就会发现,其实他们的童年和我们过去的岁月是那么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