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流星的声音
—— 北干小学 倪 鉴
清玄盯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死物，轻轻地叹了口气。镜子清亮无比，嫩蓝的睡裙和披肩的黑发把她的脸衬得更加雪白。她一根一根抚摩着自己的头发，拢到耳后，又散了开来。
这是城市的边缘的一间民房。清玄租住在三楼。她挺喜欢这里。透过窗户，可以触摸到城市里欢乐的笑声，和喧嚣的灯火。又能闻到乡村带着野味的气息。
在这里住了四个多月了，她的生活逐渐变得很有规律。早上十点起来，洗漱打扮好，邻家的阿姨便会把中饭送来。下午就是睡睡觉，化化妆。等待邻家的阿姨送来的晚饭。等待晚上的到来。等待明天的到来。除了偶尔翻翻书，一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看电视，她喜欢看动画片，常常会笑出声音来。却讨厌那些讲男盗女娼的流行剧，感觉像在愚弄她的智力。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隐隐觉得有点不一样。骨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搅动。难道是因为明天他要来的缘故？她的脸上瞬息闪过一丝红晕。
卧室的灯光更柔和，偌大的床温柔地迎合着她年轻的躯体。她靠在松软的床背，翻着书。她喜欢听黑夜里翻动书页的声音，会让她想起以前的岁月。她有时几乎快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她属于这间房子，可以享受房中的一切。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她轻轻地念着这句话，眼睛却盯着窗外——深蓝深蓝的夏夜的天空，缀满明亮闪烁的繁星。真美。她摸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她拉上了窗帘，在朦胧的灯光中，睡了。
第二天，清玄忽然醒来。拿起手表一看，吁了口气。又躺了一会，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起身到厨房去弄点吃吃的。她找来找去，有几包方便面。她用开水泡了一碗。闻到了一股辛辣得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摸摸自己略略鼓起的肚子，趴着水槽不住呕吐。
胡乱吃了几口，清玄便坐在镜子前，细心勾勒自己的面线。耐心描着眼线。清玄知道，她的眼睛最美。许多人总是迷恋于她的眼睛。深邃、湛蓝、闪烁着星星的光芒。他就是看了清玄一眼，就决定要她的。他就说，他要清玄，问清玄要什么？
清玄什么都不要。
爹娘，哥哥嫂嫂，劝清玄见好就收，别把自己是谁都忘了。清玄前思后想，答应了。无非就是替他生个儿子。一家人的生活都将改变了。等他们攒足了钱，回老家造间好房，看村里谁还敢瞧不起他们。
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带些弯曲，弯成一道美丽的弧形。闭上眼睛，便像长着一丛黑黑的小草。种植在充满生机的脸上。薄薄的红唇，她又用唇膏反复涂上些忧郁的暗色调。穿了一条瘦长的裙子穿上，把她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分明。
阳光渐渐从窗帘的缝隙中射入，美好的一天到来了。她斜躺在蓝色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这样的日子，两星期一次。清玄总是焦急而又耐心地盼望它的到来。又盼望他的到来。他非常负责地安排了清玄的一切。安排了她的家人的一切。就当作是对他的回报吧。清玄每次都小心地伺候着这位贵人。她命中的贵人。这是工作，得把它做好。清玄以前也有份工作。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毕业后做了村小学的老师，做得好好的。村长父子却同时看上了她。一闹，新村长一失手，老村长中风倒地，清玄就成了祸水，富牛家退亲不说，村里人谁见谁躲着她。
今天清玄就要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喜讯。B超显示，她怀的是个儿子！想到这里，清玄越加兴奋起来。她觉得应该换件鲜艳一点颜色的衣服。她从衣柜里选了那件火红的。衣服比较小，裹紧了她的肚子。她用手摸着，摸着自己的宝贝。又坐下来，把电视机音量开得尽量小。专心听着外面的声音。清玄知道，吃过中饭，他就要来了。陪她一下午连着一晚上，那是多么令她满足的时间啊！为这，她愿意等上两星期。……
可是今天，怎么还不来呢？午后的房间早开了空调，可清玄却渐渐觉得燥热起来。她又去洗了个澡。好让自己凉下来，但是好象没什么用。她甚至早早把窗帘拉开，让自己能看得更远。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她怕猛烈的阳光，富牛就是在这样的阳光下强占了她。她已经快忘记了。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却依然看不到他的影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今天，她特意吩咐阿姨多加了两个菜。全是他喜欢的。清玄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然后一根一根抚摩着自己的头发，拢到耳后，又散了开来。
周围的灯光一点点暗下去。该给他打电话了。清玄想，今天一定得打了。平常，总是他打给清玄的。他交代过清玄。
可今天，该是出什么事了？清玄隐隐担心。不然，他一定会告诉她的。他是怎么了呢？清玄不知道该往哪儿想。是被他老婆发现了？还是他出事了？要么他又找了第二个清玄……清玄觉得一阵发晕。想这种干吗呢？瞧我这乌鸦嘴。
她拨通了他电话，“嘟……嘟……嘟……”。一次不行，只好再来一次了。清玄想。“嘟……嘟……嘟……”。
忽然，电话通了。
“喂！……恩……你是警察……我是……我是他朋友？啊——”一声惊叫，话筒从她
手中掉落……
淡蓝的房间忽然一片发黑。她一把捂住了肚子。肚子绞得她快支撑不住了。她躺在地上，无力地呻吟起来。她似乎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
月亮的清辉慢慢笼住了清玄的身子，淡淡的，极像是给她身上涂抹了一层圣女的清光。
肚子忽然就不疼了。她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妈的，真舒服！深蓝深蓝的夏夜的天空，缀满明亮闪烁的繁星。忽然那儿出现了他的一双眼睛，温柔地凝视着清玄，清玄脸一红，一笑，说“你看着我干吗呢？”他不说话，眨着眼睛。
还有，还有，爹娘也在看着清玄，用他们从来没有的慈爱的目光。多么温暖啊！清玄闭上了眼睛。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了！原来藏在这里。她喃喃自语。
天空出现了无数的眼睛。清玄仔细地辨别着他们……一颗流星从天空闪过。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就像自己的睫毛。她叫起来，啊！我听见了流星的声音！我听见了流星的呼唤！她激动不已，全身的血液不住地沸腾，她轻轻地爬上了窗台，优美地向空中飞去。黑黑的头发在空中飘散开来，融入深蓝深蓝的夏夜的天空……她看见了一双孩子的眼睛……
“叮当”，门铃忽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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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奖，纯属偶然。一直在文学的门口徘徊，徘徊生产痛苦，痛苦需要承受，承受意味着对痛苦的更新。不断更新，或者就是一种喜欢。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在自己的喜欢中享受喜欢。这样对自己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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