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晚年著作勘误举例
孙犁先生在经历了“十年毁于疾病,十年废于遭逢”之后,创作上进入了一个高峰期,写下了大量的散文、芸斋小说、学术随笔、序跋、书衣文录以及书信等,在当代中国文坛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他晚年的这些成果,已分别收录于《晚华集》、《秀露集》、《澹定集》、《尺泽集》、《远道集》、《老荒集》、《陋巷集》、《无为集》、《如云集》、《曲终集》等,分别由百花文艺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99年9月,山东画报出版社以“耕堂劫后十种”为题,在重新校勘的基础上一次出版了这十种著作,产生了很好的影响。此前,该社还出版了《书衣文录》《芸斋书简》,基本反映了孙犁晚年著作的全貌。
孙犁先生是一个写作态度非常认真视写作如生命的人,但由于他年老体弱,难免在写作中出现一些笔误和疏漏。在孙犁著作的出版过程中,编辑人员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尤其是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耕堂劫后十种”,无论是在编校质量还是装帧设计方面,都比以前的单行本有了很大的进步,但由于孙犁先生晚年著作涉及内容极为广泛,在编校方面也难免存在一些遗憾。现在,《孙犁全集》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为了减少差错,现将平时阅读孙犁先生晚年著作随时记下的一些疑点整理出来,以就教于诸位方家。
根据后出胜前出的通例,本文所据版本为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耕堂劫后十种”、《书衣文录》(1998年5月版)、《芸斋书简》(1998年6月版)和《幸存的信件》(长征出版社2003年6月版)。
1.《秀露集》第159页第10行:“川岛惠赠图章一枚,文曰‘迅翁’,不可用也。编辑标为:文曰:‘迅翁不可用也。’这成何话语。”孙犁先生在文章中举的这个例子很有说服力,但却有一点误记之处。赠给鲁迅图章的不是川岛,而是徐诗荃。鲁迅1934年9月15日日记:“下午诗荃来并赠印一枚,文曰‘迅翁’,不可用也。”(《鲁迅全集》第15卷第169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如今,孙犁先生的原文不便改动,但可以采用加注的方式说明。
2.《秀露集》第208页第12行:“清朝梁章巨所辑《楹联丛话》中,……”在这里,是将“钜”误作“巨”,有可能是孙犁先生的笔误。梁章钜(1775-1849),福建长乐人,字林,一字芷林,号退庵,著述甚多,有《楹联丛话》、《称谓录》、《三国志旁证》等七十余种。
3.《秀露集》第216页第31行:“例如此人用一女婢”,此外“女”字当删去,因为“婢”即为婢女,如保留“女”字,则可将其后置,改为“用一婢女”为妥。
4.《远道集》第101页第1行“还是那句老话,缺乏内容的稿子越是容易长”,在这句话中,在“缺乏”前加一“越是”似乎更通顺一些。因文章系他人整理,并非孙犁先生亲自执笔完成,加上“越是”,也是符合孙犁先生原意的。
5.《老荒集》第165页倒数第1行:“我迎住了一辆开往南开的汽车……”此处第一个“开”字应是衍文。否则,就容易让人理解为“开往南开方向”,而“南开”是天津市南开区或南开大学的简称。从文中的意思看,是作者拦住了一辆往南边开的汽车,而且作者妻子和儿女提前下车的地方任丘也在天津的西南方向。
6.《老荒集》第203页倒数第7行:“如《清代学术概论》、《墨子学案》、《中国历史研究》等”,《中国历史研究》应为《中国历史研究法》,这是梁启超的一本史学著作,现收录于《饮冰室合集》专集第五册。
7.《老荒集》第208页倒数第1行:“买《崔东璧遗书》记”,第3行:“崔述,号东璧”以及目录中的“买《崔东璧遗书》记”,均应为“崔东壁”。《辞源》(合订本)第508页:“崔述,公元1740-1816年,清大名人。字武承,号东壁。……所著《崔东壁遗书》三十余种,以《考信录》最著名……”《辞海》(1999年版)也作“东壁”。同页倒数第3行“《孟子事实》”,根据《崔东壁遗书》的原文,应为“《孟子事实录》”。
8.《老荒集》第209页第6行:“甚至还有纵横家、小说家以及经纬家的论点。”《老荒集》1986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时,排为“纤纬家”。无论是“纤纬家”,还是“经纬家”,均是不正确的,应是“谶纬家”。儒学自从被汉武帝钦定为“独尊”之后,逐渐走向繁琐、神秘和庸俗,发展成为谶纬经学。谶是用神秘隐晦的预言以决吉凶,纬则是用神秘方式解经。东汉章帝时的《白虎通德论》就援引了大量的谶纬之学,故此有“谶纬家”、“谶纬之学”的概念。同页倒数第2行:“最近看到上海古籍书店重印此书的广告,……”此句中的“上海古籍书店”应为“上海古籍出版社”。因为有“上海书店”和“上海古籍出版社”,而没有“上海古籍书店”,而且,《崔东壁遗书》也恰恰是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83年6月出版的。此书为繁体直排,16开精装,篇幅达一千余页。
9.《无为集》目录和正文中(第155页)有“买章太炎遗书记”一条,其中“章太炎遗书”应加书名号。《无为集》1989年9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孙犁先生在致该书责任编辑季涤尘先生的信中说:“就目前看到的,《无为集》读书记部分,有三个标题,没有加书名号,应该正如下式:买《章太炎遗书》记读《燕丹子》……”(季涤尘编:《文学书事——作家给编辑的信》,第130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8月版)
10.《曲终集》第243页:“中国书法全集康梁罗郑卷”,全称是“中国书法全集·康有为、梁启超、罗振玉、郑孝胥卷”。此书于1993年3月由荣宝斋出版,孙犁先生在文中采用简称未尝不可,但“中国书法全集”与“康梁罗郑卷”之间应用间隔号“·”分开。第246页的“墨巢秘玩宋人画册”,“秘玩”和“宋人”之间亦应做如此处理。
11.《曲终集》第262页第8行:“曾购《金石粹编》一部,以备查考。”“粹”当为“萃”。《金石萃编》为清代金石学家王昶所著,现有中国书店1985年3月据1921年扫叶山房本影印本。同样,第316页第1行“检《金石粹编》”中的“粹”也应更正为“萃”。
12.《曲终集》第331页:“题俞樾书《枫桥夜泊》诗(石刻)”,标点为“题《俞樾书〈枫桥夜泊〉诗》(石刻)”,似乎更妥当一些,因此条书籍题跋是针对俞樾的书法拓片而言。
13.《曲终集》第340页第2行:“日本采只圆仁”,“采只”为“释”的不规范简化字,老一辈人多这样写,但现代汉语中没有这个字。因此,应将“采只”更正为“释”。如此书为日文,则应写作“采尺”。
14.《书衣文录》第45页:“大风竞日”,“竞”为“竟”之误。“竟日”即整天,这句话是大风刮了一整天的意思,“竞日”则不通。
15.《芸斋书简》(下册)第369页第3行:“在文学、措词上”,“文学”当是“文字”之误。
16.《芸斋书简》(下册)第471页第7行:“我也正在读《画禅宝随笔》和《艺舟双楫》”。其中“《画禅宝随笔》”应为“《画禅室随笔》”。“画禅室”是明代书画家董其昌的斋号,《画禅室随笔》为其关于书画诗文创作、鉴评以及游历的笔记。
17.《幸存的信件》第27页倒数第6行:“匠人造意已登无”,“无”当是“天”之误,因为此诗第一句的韵脚为“丹”,第二句为“严”,第四句为“天”自是顺理成章。而且,“登无”也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