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通知书

              作者：娅子

阴暗的墙角处，放着一张落了漆，快要散架的桌子。桌面上，有一支半截烧剩的蜡烛稳稳矗立着，几本破旧的书整齐地躺着，还有一封信，拆开的信。洁白的打印纸上赫然印着“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红色的大字，安祥，但刺眼。羁子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陌生而熟悉的字眼啊！是她等待了好久，才等来的。是她千辛万苦等来的！

“羁子啊！该去放牛啦！”屋外响起阿婆苍凉嘶哑的叫声。

一瞬间，羁子突然觉得空旷的屋子变得更阴暗了，仿佛是阿婆叫的，这压抑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将打印纸折好，放入信封中，又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压在一本书的中间，放在枕头底下。

然后，她用枯槁的起了茧的手理了理额边的头发，扯了一下皱起的衣角，低着头走了出去。

秋天的风将老梧桐的一片叶子抛下来，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再飘落在厚厚的一层枯叶上，发出寂寞的声响。

羁子不出声地牵着牛，迈着蹒跚的步子踏上了通往自家农田的小路。

金黄的稻田中，穿梭着忙于割麦的农妇们。嚓嚓嚓利索的镰刀不断挥舞着，同时与麦子发出物理效果的喧响。偶尔，一两个农妇嘴里还唱着小调，哼着曲儿不慌不忙地打着捆儿，末了，用肩上搭着的散发着一股酸味的湿毛巾慢慢地擦着脸上的汗珠，还不忘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

到了。羁子把牛绳系在田梗的木桩上，然后缓缓地用复杂的眼神扫视着这一片偌大的麦田。欣喜？高兴？悲伤？无奈？

她哭了。清澈的眼泪顺着她苍白得似乎没有生气的脸颊上流下来，滴落，渗入肥沃的养育了几代人的泥土中，渐渐洇升。

她想起了阿婆的眼睛，空洞而无力地张着；她想起了父亲的眼神，竖毅而没有丝毫动摇；她想起了的叹息，慈爱充满无限温馨；她想起了弟弟的渴望，理所当然而不知去处；她想起了那张洁白的打印纸；她想起了阴暗的房子……她，压抑。阿婆的声音，

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夕阳正将金色的光芒投向她。虽然很淡，但很暖和。

她说：“我要上学，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阿婆瞎了，弟弟刚上初一，母亲五年前病逝离开了他们，父亲南下去了广州。

她清楚地记得，父亲在去的前夜说过：“你一定要考上大学。要上学，摆脱这里，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她看着父亲坚毅的眼神使劲地点着头。眼里还噙着泪水……

这时，夕阳余光返照，刹那间亮彻长空。

微风拂来，风干了羁子脸上残留的泪水，隐隐还夹杂着草香，清清的草香。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