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飘落

张禾

宋朝的风，自古籍深处  

憔悴地涌来，吹落她

曾经吟咏过的那树黄花

篱边的人把酒，月如钩。

窗外,细雨纷飞，她独自一人孤坐窗前，手把一杯浊酒,凝视着院中的一树风雨飘摇的黄花，那一头零乱的青丝也不合时宜地垂落下来，搭在她削瘦的脸庞上。

    忽然，风停雨住，一缕阳光奇迹般地穿透浓密的云层，把久不见天日的黄花照的通亮。

她的思绪突然飞奔到了那个花一样的年代，溪亭的那个傍晚，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她怀着心中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在暖暖的夕阳中沉醉，徜徉于“藕花深处”，“兴尽晚回舟”，却不料“争渡,争渡”之时，惊起一滩鸥鹭，大概就是在无数个“溪亭日暮”和自己银铃－般的笑声中，花季如白驹过隙－般悄然而逝的吧。想到此，她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容。

“刷！”半空中－道霹雳划过，几片黄花从枝头坠落。

瞬间的美好迅疾被大量的忧伤冲淡。本可以和丈夫“躲进小楼成－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远离尘世的喧嚣，在金石字画中自娱自乐，了此一生。不幸，她曼妙的莲步，走不出两宋滚滚的狼烟。那倾颓的南宋朝廷无情地击碎了她美丽的春梦。国难当头，虽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之志，却无力回天。兵荒马乱之时，她又不得不与丈夫洒泪而别，从此“两处闲愁”。她满怀着“－种相思”，独倚小楼，仰望归雁，“云中谁寄锦书来？”却无有回答。这思念真是“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外边风更猛了，雨也赶来助兴，苦了－树黄花，在凄风苦雨中纷纷凋落。

在风中，她又看见了窗外的那棵芭蕉树，曾几何时，她和丈夫夜夜在那树下面对着皎洁的月光共同吟诗作文，可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本是“花自飘零水自流。”可海棠依旧是绿肥红瘦，丈夫却随着这落花和流水从身边流走，自己也是朱颜改“人比黃花瘦”，纵然寻寻觅觅，也只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孑然一身。

院中早已是“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巳无可堪摘。

空中雁过，长鸣不已，抬头仰望“正是旧时相识”，她一闭双目任凭两行清泪肆意流淌。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跌个粉碎。

    窗外，最后一片黄花脱离了枝头，在空中打个旋儿随风飘落逝去。

    帘卷西风，衣袂纷飞，她的背影也在秋风落地时那微颤的旋律中化成一道风景，咏成凄美的绝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声声慢，声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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