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朴素情感不能共通,这是件无可奈何的伤心事。《背影》里那种父与子的感情,那种默默的注视以及父子间隐然的对峙,都藏着一种极深的真情。而这个世界上,除了真情之外,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地打动人心?可是,现在就连真情,仿佛也成了过时的东西。
我的父亲是个修车工人,也是言语很少,精神不太好,总是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上大学时过年回家,返校时,父亲去车站送我。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似乎两个男人之间除了保持沉默外壳之下故作的强硬,也没有其他的事好做。用话语表达感情,或是悲悲切切,这不是男人间的事。片刻间,父亲不知去了哪里,我遍寻不见,正着急间,他拿了一包大重九香烟走了过来,说是:“我知道你抽烟,拿着在路上抽吧。”
那年是我刚上大学,也刚刚学得抽烟喝酒这些男人的恶习,我很注意地,在家里和在父亲面前从不抽烟,不把这作为一种成长的挑衅。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了解到我会抽烟的,我满面通红,有种被看破秘密的羞愧,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只是沉默着接下了那包香烟。然后,我看到的也是一个父亲的背影,也是微微有些摇晃,能看得出被老态侵袭的痕迹。
缘于此,在曾经的课堂上,我讲到《背影》这一篇,总会把我和父亲的故事也讲给学生听,他们也总是听得入神,似有所得。我告诉他们,一切的真情,哪怕是笨拙和羞于表达的,都是应该受到尊重的,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时代,也不管身份的尊卑。
我们必须要知道:爱从来都不是精巧之物,爱是笨拙的劳作,爱从来都是最难的事。我们可以删除,但爱已经被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