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三年级语文课文中有一篇散文《山羊和狼》:山羊妈妈出门打草,临行叮嘱三只小山羊,千万提防着大灰狼,别被它骗开了门,妈妈回来敲门时会唱一支歌:“小山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妈妈回来了,妈妈来喂奶……”那是我上学后学的第一个完整的故事,课文的内容是那么地吸引着我。我手捧着新课本,蹲在教室门外看得入神。语文老师经过时,她好奇地问我看的是什么书?当她看到是语文课本时,眯起眼注视了我几秒,什么也没说,若有所思地走了……
几天后,她给我们讲那一篇课文。“我们先请一名同学将新课本的内容叙述给大家听!”接着她把我叫了起来,教室里一片肃静。同学们都很困惑,不知所以然。我毫无心理准备,一时懵懂(měngdǒng,糊涂,不明事理),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普通的孩子对吸引过自己的事物,无论那是什么,都会显示出令大人们惊讶的记忆力。我几乎将课文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同学们对我刮目相看了。那一堂语文课对我意义重大,我的语文成绩从此以后一直不错,而且我更爱上语文课了。
大人们--家长也罢,托儿所的阿姨也罢,小学或中学教师也罢,在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若善于发现其爱好,并以适当的方式提供良好的机会,使之得以较充分的表现,是必要的。一幅画,一次手工,一个好的造句,一篇作文,头脑中产生的一种想象,一旦经受过勉励,很可能促使人与文学,与艺术,与科学系成终生之结。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我初三的语文课本中没有鲁迅这一首诗,当然也没有人向我讲解过,“华盖运”是恶运而非幸运。20余年间我一直望文生义地这么以为--“罩在华丽帷盖下的命运”,却并不要求自己认认真真查资料,或向人请教,讨个明白。读《雪桥诗话》,有“历下人家十万户,秋来都在雁声中”句,便又想当然地望文生义,自以为是凭高远眺,十万人家历历在目之境。但心中经常犯嘀咕,总觉得历历在目是不可以缩写为“历下”二字的,所幸同事中有毕业于北师大者。有一天,我兴致正浓,朗朗而诵,然后将我心中的困惑全盘托出,虔诚地请教他。他说:“‘历下’乃指山东济南。”幸好我还没有把这个观点引入小说中,要不然会令读者大跌眼镜……
写作的过程迫使我不能离开书,要求我不断读、读、读……读的过程使我得以延续初中三年级以后的语文学习。
梁晓声伯伯,1949年出生,山东荣城人。1977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短篇小说集《天若有情》《白桦树皮灯罩》,中篇小说集《人间烟火》,长篇小说《雪城》等。其短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父亲》,及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雨》分获全国优秀小说奖。身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的梁晓声伯伯现在在儿童电影制片厂任职。
(摘自《中国青年报》,内容经过编者改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