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碣石绝顶观海

　　有着四十八万人口的昌黎县，是中国有名的水果之乡。甫入县境，沿山麓一带的果园延绵数十里。进入县城，街市上出售的各色鲜果琳琅满目。 晚间，在城内寓所，我翻阅借来的《昌黎县志》。

　　从清康熙十三年（公元1674年）开始，该县县志就明确主张古碣石山即今碣石山，并对碣石沉于海之说作过批驳。上面记载着："碣石山，距县之北，前后左右，蜿蜒数十里，名见于《禹贡》。其巍峨为畿东诸山冠。而尤以县正北十五里之仙台山为最高峰，俯视冈峦起伏，数十峰皆邱垤耳。"仙台山"，俗名仙台顶，即碣石山也。由南面登之，去城十五里。太行分派东来，……当山顶有大石，如柱形，山之所以名也。"（《说文》：碣，特立之石也。） 这就是说，碣石，是一座山，同时也是一个山脉的名称。它是太行山、燕山东来的余脉，其近海的最高峰海拔六百九十五米，俗名仙台顶，也就是这里人们一般叫的碣石山。

　　翌日，天气晴间多云。一早，由在该县新闻文化部门工作的刘君和董君作向导，便乘四出发，攀登碣石山。车出北城行约八里（县志上的数字，由山脚到山顶为七里，故计十五里），便到达山脚。东西横列的碣石山脉，如昌黎县城北方的一座长长翠屏，其形如覆钟的绝顶高耸于群峰之上，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蔚为奇观。 刘君说，你要是冬天来，仙台顶盖上一层白雪，颇有点象日本的富士山呢。经他这样一说，这山形乍一看确乎有点富士的影子了。 山脚进山处有一个方圆数亩的平台，这是水岩寺的遗址。刘君说，这座千年古寺，又名宝峰寺，是昌黎一带的人们常来游览的胜地，可惜在十年内乱中已被当作"四旧"拆除了。 一路上山，有石级可循。山的下半坡石缝间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树木，多为松树，高度一般不超过二、三米。

　　主人们说，别看树长得矮小，有的也有上百年的树龄呢。因山风大、土质薄，没有点顽强劲，树木在这里是站不稳脚跟的。 比起中国别处好些名山高岳来，碣石只不过是一个小弟弟罢了。但山形险峻，一路上还有"十八盘"、"老鹞子翻身"、"老虎口"等隘口，加上一九七六年七月唐山发生的那场大地震（昌黎距唐山东北九十公里），山上滚落下来的岩石把原有的多处石级和铁栏砸毁了，山路变得更是难以攀登，因此不到七百米的高程，竟花了我们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据说，从后山北坡上去要好登得多，但那样就必须多绕走好几十里的路程，因此昌黎的人还是从陡峻的南坡上去。 顶峰下原有一座供奉《封神榜》上三位女神"碧霄、云霄、琼霄"的"娘娘庙"。现已拆毁，遗址上近年新盖起了一座现代化的电视转播台。转播台高高的铁塔便架在仙台顶的前端。

　　电视转播台的小卢等三位青年工作人员热情接待我们这些山下来客。据刘君说，昌黎各县城乡电视观众近年骤增，此地离北京直线距离二百多公里，为了接收中央电视台的转发信号，必须在这山顶上修建一座转播台。这座转播台也为中外游人云集的北戴河服务。 在台上吃过午饭，稍作休息，我们即向绝顶攀登。在山下看来不大的一座山顶，走到面前时却是石壁陡立、高达约六十米的巨型石岩。上刻有"碧云峰"三个大字。手攀岩缝间的榛莽寻路而上，约十分钟即达绝顶。到上面一看，山顶原为南北对峙的两座小峰组成，从山下仰视，却浑为一体。 听说山顶曾留有仙人对弈的棋盘和脚印，但遍寻不见，只得作罢。 这里的确是一个观海的好地方。山风振衣，白云朵朵从头顶飞过，山下的景物一览无余。向东南方极目远眺，湛蓝湛蓝的大海，在数十里以外，由南到北病理洋一片，可望到水天相接的地平线。

　　南边的湾河如一匹素练蜿蜒注入大海，东北边北戴河的黄金色的海滩，莲蓬山（也叫联峰山）上的亭台楼阁，再往北去的秦皇岛港外海中停舶的巨轮（形成一个小小的白点），以及极北的山海关古长城入海的尽头（俗称老龙头），都历历在目。 近年的碣石群山间作过大量实地考察的董君对我说，昌黎离海岸最近距离为十五公里，距山海关六十公里。东汉末年的大海，要比现在靠碣石山近得多。山下的群峰，连同北戴河的莲蓬山，那时可能都是海中的岛屿。当年从碣石观海景，定然比现在要壮观得多。"你看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曹操描写当年海上的景色，是多么的使人心醉神驰！"

　　他指着北面的一抹山岭说，那后面就留有古时人们从京东奔关外的古碣石道的遗址。接着又指着山后一条由山洪冲刷而成的黄色大沟说，当年曹操东征乌桓班师归来，可能就是打这儿经过碣石山，在山后的一片平坦的缓坡上安营扎寨，他自己带着若干轻骑策马上山观海，这是完全合乎逻辑的事。 看着眼前的山景，听着他娓娓动听的言辞，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接受这样一种观点：这个碣石山可能就是一千七百多年前曹操所合临赋诗的那座古碣石山吧。

　　据史书记载，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五月，曹操领兵出击乌桓时，由于连天大雨，河水泛滥，道路泥泞难行，得当地汉族山民田畴的支持和向导，走卢龙道，北越长城，经过热河，去抄击乌桓的后路，因而取得了战争的胜利。秋天凯旋，天高气爽，乃取道碣石，登高望海。这时董君之言不啻是一个有力的佐证。